我是你掌心的一粒砂

编辑发布:jack | 2004-09-16 14:16:39

【星网专讯】采访对象:Alex Li
性别:男
个人档案:1998年自费留学美国,攻读硕士学位,2001年秋移民加拿大,定居多伦多。来自北京,现为某著名IT公司职员。
星星生活记者:薇尘
采访时间:2004年9月14日

平时常听人感慨,出了国就找不到真正的爱情了,男女之间只有现实意义的partner关系。这种观点我一直都不敢苟同,但是说实话,从我的栏目开始以来,却真的很少写到动人的爱情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仅有的几段感情痴缠,却是连当事者本人都觉得难以坦荡摆放在阳光下面。虽然身边也不乏一对一对甜蜜的爱人,但是人家又不准我写。这样子时间长了,有时真的很希望能有一份真的爱情放在“倾诉空间”里,想想都会觉得很美好。

盼来盼去,在我还没有太失望的时候,终于盼来了Alex的爱情。在我得知故事内容的那一刻表现出来的惊喜之情,即使隔着电话线也把故事的男主人公吓了一跳。

大概因为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所以Alex身上也有一种军人的气质,再加上皮肤晒成了小麦色,给人一种很健康、阳光的感觉。不过,这样的男士好像往往会在感情方面比较晚熟,或者是须要过了而立之年才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番话不是我总结的,忘了出自国内哪位女作家的哪部小说里了。但是看来还是蛮有道理的,因为Alex就“以身作则”地印证了这一点。

和一个女孩,几番相遇又几番错过,20多年过去了,Alex终于在某一天突然开了窍。原来她就是自己此生钟爱的人,原来自己已经不能没有了她。好在一切都似乎还为时不晚,无论如何再帮他祈祷祈祷吧,我可不想到头来会一场空,那样我受的打击可不会比他的小哦。

好了,还是停止我的患得患失,开始听Alex讲爱情故事吧。

我要说的,当然是我和小素的故事,以后我的故事里不会再有别的女主角了。

那天,她从纽约给我打来电话,说收到我寄的玩具熊了。然后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送这个给我?你以为我还是小女孩吗?问完了就笑。

我却突然答不上来了。是的,我为什么大老远的给她寄个毛毛熊呢?那东西又大又沉,邮局里的印度小哥看我的时候也是不得其解的样子。我只记得当时和几个朋友逛街,在一个精品屋门口,我们一行人中的一个女孩突然叫了一声,好可爱哦。我们一看,原来橱窗里有一个大毛毛熊,个头大概有1米半多。进去一看价格,还真不便宜。那个女孩伸了伸舌头放弃了,但是未免有点失望,嘴里嘟囔着,要是有人送我就好了。我当时就心里一动,没来由地想起了小素,心想她会不会也这么想呢?想着她看到它的第一眼一定会笑起来,我第二天下了班就跑去那家店里买了它。

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联系了。她在纽约是如意还是不顺我都不知道,甚至1年前她离开多伦多的时候我都没有去送她。那天她从机场给我打电话说,我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了。我故做轻松地说,会的,会再见的,我就是去了天边也会碰到你的。她在那边笑了笑。

不是开玩笑,确实是这样的。我和小素好像总是走在旅途上,不停地走,各自走各自的,但是走来走去却也总是不会把对方弄丢。我们最初的认识就很巧合,是在去军区一个山区基地的火车上面对面地坐着,我们俩的妈妈先相互打起了招呼,才知道原来去的是一个地方,她的爸爸和我的爸爸在同一个基地驻守。于是,那个暑假的一大半我们是在一起过的,基地在深山老林里,她胆子小,我总是在她身后大喊,有蛇!她就会尖叫一声跳起来,我就哈哈大笑。那个时候她一定很怕我,而老天又善待她,此后就没有让我们再在基地见到。又过了几年,我们的老爸也都从基地转到了城市,只是是不同的城市。本来大人们还是偶尔联络一下的,我和她也又见过1次。但是后来我家搬家时父母丢了一本通讯录,所以和很多人失去了联系,包括他们一家人。那时我们都读初中了,我已经偷偷对女孩子很有兴趣了,但是对于她,对于再也见不到她的这个事情却没有任何遗憾的感觉。因为她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女孩子。

中考之后的一天,我和几个朋友没事干就在天安门广场上游荡,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回头一看一个女孩在冲我笑。我觉得有点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往旁边一看,倒是认出了她的父母。就这样,他们一家到北京玩,北京那么大都能让我们又“接上了头”,你说奇怪不奇怪?可是,她还是那么不起眼,瘦瘦弱弱,一副大眼镜几乎遮住了半个脸。

后来,又要高考了。我那个时候特别盼望能离父母远点,天高皇帝远嘛,多自由啊。就报了西北的一所大学。而小素却是一心要读北大的,我想,这下子估计很难见面了。可是谁知道阴差阳错,她的成绩明明过了北大的录取线,却不知道怎么落选了,被发配到了我的那所大学。这个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因为高考后我光是想着大功告成欢喜连天也忘了问问她告成了没有。

其实在那之前我家和她家也很少联系了。所以大三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们俩居然就在同一个校园里。直到有一次学校举行辩论赛,我是我们系的主辩,临场才发现她居然也混在了一个系的“阵营”里。我当时真的吃惊得非同小可,后来我坚持认为,那次我没有发挥好就是因为这个分了神。然后,她告诉我,因为没有去成北大,很惭愧,所以就不想告诉我,也不想和我联系了。没想到就是这样还是让我们碰到了一起,你说邪乎不邪乎?可是,可是,她还是那么那么不起眼,素面朝天,衣衫古板。

我老妈知道以后,也是又吃惊又好笑,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对我旁敲侧击了,说,儿子,看来你俩很有缘分啊,小素这个女孩还是不错的。我那时候可能逆反心理比较重,别人越想我怎样我就越不要怎样。再说我也确实没觉得小素可爱,因为我没有兴趣去挖掘她的可爱之处。我就故意躲着她,从来不主动去找她,有时候她来找我我也让同学说我不在。几次之后,她就再也没在我的活动范围内出现过。大三下学期,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追了1个月,她成了我的女朋友。有一次,我俩手牵手走在操场上,碰到了正在跑步的小素,她看到我们,还是过来打了招呼,然后就拜拜了。看着她的背影,我女朋友说,嘿,她喜欢你。我大笑,怎么可能?她怕我呢。女朋友看着我撇撇嘴说,你们男生真粗心,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喜欢你。

我没有想到的是,那次是我在学校最后一次见到小素。

到要毕业的时候,我突然想去看看小素。于是给她们宿舍打电话,她同学很意外地说,找她?她半年前就办好去美国留学的手续了,连毕业证都不要了。我听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

工作以后,我又有了一个女朋友,但是也是不到1年就分手了。我的工作也很不顺心,有一次还和主任吵了一架。有几个朋友就劝我出国留学吧,说得多了,我也就动心了。我回家跟我老妈说我要去美国了,她也知道小素去了美国,但是她早就对我俩的事死心了,主要是对我不抱那个希望了,在她眼里我就是个以貌取人的儿子。

到了美国以后,我倒是觉得如果能再碰到小素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再加上在国外朋友很少,开始的一段时间我甚至很期待见到她。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个城市哪个学校,有时候我走在路上就会想,会不会碰到呢?结果是没有。慢慢的朋友也多了起来,我就对自己说没有必要再见她了,还记得曾在心里有点发狠地想,以后你来见我我也不希罕了。

毕业以后,在美国没有找到工作,我又移民到了多伦多。有的时候想到她,想她正在干什么呢?接着就会嘲讽地自问自答,长得那么不起眼,当然只能埋头苦读了。多伦多的冬天很漫长,所以我迷上了打牌,因为那可以消磨时光。也曾经和几个女孩在一起,但是都没有结果。曾经有一个女孩问我,你是不是心里很喜欢另外一个女孩?我说,哪里的话。她说,我觉得是。

一个周六的早晨,我打了一个通宵牌回来,房东告诉我,有个女孩头天晚上来找过我。我突然就想到了小素,不知道为什么。房东说,她留了电话。我一看是个英文名字,就有了一种想马上去确认是不是她的冲动,我飞快地拨通了电话,是的,小素,果然是她。

我们又见到了。我笑着说,看来我永远也弄不丢你。她说,是吗?无所谓丢不丢啦,本来就是不大相干的人。我听了心里有了点刺刺的感觉。原来她之前回国,我老妈给她妈打电话时知道了她也移民到了多伦多,就让她给我捎些东西来。原来,只是来通知我取东西的。

终于又同在一个城市了。但是我们很少见面,我有一种感觉,她并不是很想见到我。我觉得很不舒服,也许她有喜欢的人了。我对自己重复着,我们是不大相干的人,不大相干的人。不大相干的人,我为什么要去想她?为什么要去关心她?我要让自己做到漠然。是的,对她漠然很自然的,因为她还是那么不起眼,连发型也还是当年的样子。拜托,你可不可以注重一下形象?

就是在这样一个情绪下,后来她又去了美国。然后才有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毛毛熊。她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我答不出来,只是想问她,你见到了开心吗?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非常非常想见到她。我冲口而出,这几天去看你好吗?她说,可是我要去德国出差。我还是冲口而出,那我去德国看你。她在电话那边沉默,我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激烈得快要冲出胸膛了。从来从来没有的感觉。

我终于知道我爱上了小素,或者准确地说,我早就爱上她了,只是我这个傻瓜自己都不知道。

在慕尼黑,我找到了她。我忍不住抱住她,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我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我宁肯放弃一切,也不愿再失去她。我是你掌心的一粒砂,好好握住,我们就不会再走丢了,我喃喃地说着。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以为你不在乎丢不丢掉呢,所以我不敢见你。

有时候看电影不太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因为觉得那比较俗套。但是现实中,却希望所有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像这个故事的结局一样,小素辞掉了美国的工作,握着她掌心的那颗砂回到了多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