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网专讯】――读余曦长篇小说《安大略湖畔》

公仲

欣喜读到《安大略湖畔》。这位当年复旦大学新闻系的高才生，移居加拿大上十年，现在终于拿出了一部厚重的长篇小说来。读完小说，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他终于走出来了。余曦带着一班新移民们，在海外华文文学的迷宫中，东突西击，艰难地走出来了，从题材，从视角，从主题基调，从审美观念，从价值取向，从意境情趣，全方位突围，大踏步地走出来了。

早期的《北京人在纽约》、《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等也曾跳出过新移民文学写陈年旧事――输出的“伤痕文学”的窠旧，但那主要还是观感性、渲泄性、经验性、即席性的浅层次的尝试，而《安大略湖畔》虽然也有倾诉性、经验性一面，但已不乏思辩性和哲理性，在余曦笔下的新移民们，已走出了孤独、悲观的阴影，逐步能冷静地面对严峻的生活现实，走向抗争求生存发展的道路，他们已更富有积极、进取、乐观、奋斗的精神和对时代、社会、人生的思考。这也许可以说是新移民文学的一个可喜的新起点，预示着新移民文学未来的美好前景。

小说全是写的新移民在异国他乡的事。焦点集中汇聚在安大略湖畔的一座名叫列克星顿的豪华公寓。这是一场公寓业主为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公寓董事会斗争的故事，业主一方主要是从大陆来的新移民华人，而董事会一方则主要是几个白人。事因是董事会借天然气涨价为由（实际上已降价了），要将住房管理费暴涨百分之六十九。这些一贯不愿参政，不管闲事的华人业主，虽人数占绝大多数，但顿时不知所措，毫无准备地被迫起来抗争。可他们不懂法律，被几个白人玩弄于掌股之间，或遭辱骂，或被罚款，或受恐吓，或恶意制造事端嫁祸于人，甚至还威胁要反告业主，赔偿损失。惨痛的教训，使华人们逐渐地觉醒、理智起来。他们展开了广泛深入的调查研究和取证工作，团结了更多的业主，包括那些正直的白人业主，征集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业主的签名支持，要求召开业主特别大会，罢免董事会。

可是，就在特别大会上，业主们高薪聘请来的大律师，却竟和董事会串通一气，提出种种质疑，百般刁难业主，妄图半途终止大会。所幸业主们事先作好了充分准备，他们当众揭露出了董事会私自滥用业主们的巨额管理费和房地产商勾结，加害于业主，以及还指使人在公寓阴谋搞破坏等种种捣乱、侵权、违法的罪行和大量人证、物证。这样，才迫使大律师不得不接受业主们的正当要求，罢免董事会。这场斗争最终是以华人为主的业主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不过，作者在这里还留了个尾巴，新的董事会中个别华人出于个人私利，又要搞“窝里斗”了。

值得称道的是，作者对这场斗争故事的记叙描绘，十分精彩、生动，有声有色，真是一波三折，悬念迭起，惊心动魄，扣人心弦，令人赞叹不已。这也显露出了作者结构故事，设置情节，描绘细节的功力和文笔流畅、细腻、精巧的语言基本功。应该说，作品就是在当今时尚流行的小说之中，也可占据耀眼的一席之地的。

然而，如果说，小说的价值仅止于此，其品位和档次最多不过只是一般意义上的能够畅销的通俗小说而已，断难进入高雅严肃的真正的文学殿堂。《安大略湖畔》难能可贵之处，更在于透过这场公寓风波，映照出了一幅北美新移民华人的众生相。这些新移民华人，其实并非什么圣人、高人、能人、富人，他们只是一些很普通的芸芸众生。他们有着各自迥然不同的海内外的人生遭际，有苦乐生涯，有爱情梦想，有屈辱困境，也有生命追求。他们还有各自难以言表的人性弱点，甚至有人还有某种不可原谅的人格缺失。他们参与这场斗争实际上是被动的自发行为，完全出于生活所迫，无奈而为。只是一种人性的良知，民族的自觉和东方的智慧，支撑着他们，才得以取得了胜利。作者在这里，把笔触直深入到了他们的灵魂深处，揭示出了他们真实的人情、人性的奥秘，让他们在这场现实的斗争中，灵魂受到拷问，人性得到张扬，思想境界获得净化。这样，使作品成为了一曲颂扬人性的爱心、友情、善良、正义的生命赞歌。这才是小说的真正价值所在。

完稿于2005年12月14日波士顿旅次

（本文作者公仲，系研究海外华文文学的权威。其著作“世界华文文学概要”被中国高校广泛采用。作者还是南昌大学教授，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中国世界华文文学会副会长。）